另外一种“冬季特饮”则是萝卜丝粥。谚语所谓“冬吃萝卜夏吃姜,不用医生开药方”,讲的正是冬天多吃萝卜的好处,既可润燥生津,又能除热解毒。萝卜丝粥简单易做,只消在熬粥时切一些萝卜细丝(多用白萝卜)入锅即可。旧时寺庙中常给冬天进山的施主准备一杯热茶和一碗萝卜丝粥喝,足以解乏果腹。西山有一家善果寺,做的萝卜丝粥别具特色,讲究将白萝卜切丝后先上锅蒸,临到粥快熟时再倒入,搅匀,这样一起出锅时,萝卜丝可以用筷子夹起,但入口即化,堪称极品。
严格算起来,萝卜丝粥属于“菜粥”。虽然有营养,味道也说得过去,但在旧时终归是贫家之食,冬天除了萝卜丝外,菜粥用“料”最多的还属剁碎的白菜帮子,此外也有很多穷人把夏秋时节采来晒干的野菜熬粥食用,味道亦有可取之处。
三
粥就是老北京的“下午茶”
清末,北京的早点还没有兴起喝豆浆,而是讲究喝粥,所以那时的早点铺就叫“粥铺”——比如大名鼎鼎的东来顺,最早其实就是丁德山在东安市场北门靠东开的一家小粥铺——尤其到了冬天,粥铺一大清早起来,顶着凛冽的寒风就开始卖粥。粥铺卖的粥,一开始也是小米粥,民国以后经济状况有所改善,则改换成一种略带黏性的粳米(白米)熬的,叫做粳米粥。这种粥从头半夜起就要把拣净的粳米熬起来,用微火熬煮,使米和汁融合在一起,直到闻着有一股粳米的清香味儿出来为止。一大清早鸡叫第一声,就开门营业,有那下夜的、赶早市的、出远门的、遛弯的,都陆续出来,喝上两碗粥,可以驱散寒气。除了卖粥以外,也有焦圈、薄脆、烧饼等等,还有一种名叫“粳米粥泡麻花”的食物,也受到食客的格外喜爱:把刚出锅炸得酥脆的麻花,掰碎了放在碗里,然后用黏糊糊稀溜溜的热粥盛上一浇,就着麻花扑鼻的香味儿,特别引人食欲。
天大亮以后,喝罢粥的人和来喝粥的人走出走进,互道早安,粥铺热闹得如同茶馆一般,笑语声喧,人声鼎沸,一直忙到十点多钟才算消停。所以旧京有歇后语说:“粥铺的买卖——热闹一早”。那时人们见面互道早安说的不是“吃了您呐”?而是“您喝了粥啦”?可见“粥”在人们生活中的重要性。《燕都小食品杂咏》云:“粥称粳米趁清晨,烧饼麻花色色新。一碗果然能果腹,争如厂里沐慈仁。”描述的就是这一景象。
日上三竿,粥铺收市,但下午还要卖一阵子大麦粥,加上红糖,可以理解为普通百姓的“下午茶”。那时的粥铺除了门市以外,还有出挑子下街卖的,带上炭火,温上粥锅,一肩挑了,走街串巷去卖。粥挑子按照粥铺所在的位置,各有各的街巷,不能越界,卖粥的时间也分成早晨和下午,而品类亦和门市相同。这样的光景一直延续到上个世纪二三十年代,因为出现了杏仁茶、豆腐脑等等,比起喝粥简便,也有充饥功能,且于商家而言,制作所花费的时间和成本要少得多,所以粥铺逐渐被淘汰,到1938年东城灯市口的东口外路西的最后一家粥铺关了门,粥铺在老北京就算彻底消失了。
粥铺虽然不开了,但百姓家的粥还要照熬照喝,而且依然是寒冬腊月的主食。民谚称“不管收不收,天天炒稀粥”,道出的是对粥的“利用率”之高,专门衍生出“炒稀粥”这么一道食物来。剩粥不可浪费,大都已经凝结成了“粥冻儿”,用勺子或铲子将剩粥搅匀,然后坐锅,下底油,油热后,先放葱花、姜末儿炝锅,料物煸出味儿后,再将剩粥倒入锅中,快速地炒拌,使料物与剩粥匀和,之后便可出锅食用……这样的“料理”,味道什么的完全不必考究,只要能充饥果腹,对那个年月的贫苦老百姓而言,就是上乘的佳肴了。
普普通通一碗粥,可饮可食,可菜可饭,可精可陋,可贵可贱,但于百姓而言,唯独不可轻弃……我虽然是七十年代生人,赶上了改革开放的好时候,家中的生活水平日益提高,不要说天天白米粥了,就是天天白米饭也只道寻常。但父母的教育和后来的读书,使我对铺张浪费的行为非常反感和厌恶,历史了解得越多,就越觉得旧时代人们生活的艰辛,越觉得今天的生活之美好,越对任何经过辛勤劳动收获的果实和粮食有爱惜之情。女儿上小学后,每次吃饭,饭碗都变得异常干净,不像从前总是有很多剩饭。我问她怎么做到的,她稚声稚气地说:“我们在学校吃午饭时,老师说了,农民伯伯种粮不易,饭碗里不能剩一粒米。”我听了特别高兴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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