雨水让我们的临时家园立即发生了变化。营地上铺的草被水一泡再被踩后与下面的烂泥混到了一起;赛道的附着力急剧下降,车辙变深;附近的河水水位上涨,水流变急。比赛难度也随着增大了。来自世界各地的“野人”们倒是很兴奋。对于他们来说,只有雨和泥才能激发他们的斗志。雨中的发动机轰鸣声更加有力,车手们比赛时的节奏感也明显增强。

  赛会在统计准备步行进入TZ的记者人数。计划是这样的:车手们从明天开始用三到四天时间征服32km的路程,12月9日在丁加奴州首府附近的海滩集中,10日在海滩进行最后的赛段,晚上就是闭幕了。媒体可以步行进入采访,也可选择跟媒体车原路返回、绕道去终点。我有过在TZ步行20km的经历,这次决定选择走另外一条路去终点迎接。

  12月6日,雨

  凌晨5点,又是一次非正常醒来。大雨下了一整夜,我在帐篷里忽然觉得背上一阵凉。因为没有防潮垫,湿气透过防水的帐篷底部,透过睡袋,直达身体。只得起身,坐到天亮。我的周围除了营地微弱的灯光和同行们均匀的鼾声,就是一片漆黑和雨声。此时的雨林显得有些阴森。

  开简报会,拔营,为进入TZ的队伍送行。等我们自己上车沿着来时的路往回走时,已经过了中午。说是原路返回,路却跟来时完全两样了。来时不在话下的小溪此时也需要在绞盘的辅助下才能通过。媒体车虽说大都是短轴,也都装备精良,但走起来仍然举步维艰。我坐的BJ40是所有媒体车里最强的,司机也有着丰富的驾驶经验。尽管如此,没有车可以在这里单独行动,大家必须互相帮助。一辆车挨个儿拖好几辆车,或几辆车合起来拖一辆车的情景频频出现。大雨一直不停地下着,就算下累了,每次休息的时间也不会超过半小时。时间则和飞坠的雨点一样流过。算下来,我们的平均时速不足两公里。大家都在盘算,我们花了6个小时从公路来到现在这里,以这样的速度,什么时候才能回到公路上,又能否按时绕道赶到终点去迎接比赛队伍?

  指挥通过障碍的人声和发动机、绞盘工作的声音总是没完没了,天色却渐渐暗了下来。我们甚至不知道来时的1号营地在哪里。在一个下坡处,司机将车停了下来,说今天就在这里扎营了,前面有河过不去。

  这天夜里很早就睡下了,心情复杂。似乎过了很长时间,在梦里被嗓音拉回到现实,但又不愿醒来,于是就在半梦半醒的状态中,听着豆大的雨点砸在我们简陋的帐篷上,后者似乎随时会塌;行军床架在斜坡上,头冲下,身体要抵抗着往下滑的趋势;坡顶的雨水带着泥就在床下形成溪流;周围似乎有很多人在说话,但没有一句能听懂。这是一个恐怖的夜晚。

  12月7日,大雨

  一觉醒来,发现身边多了好几张床。这才明白昨晚的声音是在我们之后到达的同行。天亮之后才发现,情况比我们预计的糟糕得多。从我们床下流过的泥溪到山坡下已经成了一个小瀑布,山坡下那条我们4日用来比赛的小河现在俨然成为黄河的雨林版。湍急浑黄的水带着各种杂质流过,深不见底,宽度则增加了好几倍。现在别说人下去,就是车也能被冲走。先期到达的X-Men在河两岸用2辆车的绞盘索拉直成一条简易索道,看来是作临时运送物品和人员用。

  新闻官十分平静地告诉我们,我们能做的只有等。雨停的时间超过4个小时,水位就会退。可大雨下得正欢,什么时候才会停?这个问题显然超过了新闻官的回答能力。

  于是几天来最无聊的一天开始了。有人钻在睡袋里一整天不起床,有人采来树枝树叶铺在床下盖住烂泥,有人聊天,有人发呆……

  每次雨停,或是天空稍微有点光亮,心里就会燃起希望,只是用不了多长时间这希望就会被更大的雨浇灭。四周只有雨、树和一帮同样境遇的人,此时思考是会让人发疯的。只有用烟来打发时间。和邻床的德国同行一起,每次抽烟都分他一根,两人吞云吐雾,无语。

  在TZ地区的人处境更加艰难。由于所有记者都是步行,所以都是轻装上阵。换句话说,他们除了器材、干粮和适量的水,别无他物。这个恐怖的夜晚,十来个人自天黑开始就抱成一团相互取暖,任雨点打在自己身上,或者花更多的精力用来对付疯狂的蚂蟥……

  12月8日,阵雨

  把行军床让给从成都来的女记者,自己在车里躺了一夜。我敢肯定,我们这几天一定过着古代人的日子:日出而作,日落而息。昨晚又是8点钟就开始进入“昏迷”状态。期间醒来过无数次,但也还算一觉到天明。真是很佩服自己,居然能在斜摆在山坡上的车内,将腰绕过车的手刹和挡杆,横躺在前排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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